第一百一十章 也曾少年时
“哪里有什么玄机。”冷小钰不禁莞尔，伸手捋了捋耳边发丝，“不过后来我倒是明白了，他其实不是胆子小，而是……毛病有点多！”
“哦？”左沛白饶有兴趣问道：“什么叫作毛病有点多？”
“他说，有三样看不惯，一看不惯不欺负老人家，二看不惯欺负残疾者，三看不惯欺负女孩子，此为‘三不欺’，其他的么，便没什么好大不了的，你说他弄出一大堆花样出来，难道不是毛病多？”冷小钰嘴上不停数落着，却是柳眉轻舒，杏眼含笑，透露出一种欣欣然的言不由衷。
左沛白不禁呵呵笑了起来：“你这朋友倒也有趣得很。”
冷小钰望望窗外，神色又转而有些黯然。
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的伤怎么样了……
能在五头空灵狼的围攻撕咬下成功逆袭反击，那小子的强悍与坚韧已经令人咋舌，但空灵狼毕竟是来自无尽虚空，攻击伤害远非寻常野兽可比，阿木一身的伤势究竟如何，仍旧是个未知数。
左沛白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成显师侄今天落败，想必心情极差，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安慰一下？”
冷小钰神色骤然变冷：“他败不败关我什么事？”
左沛白不置可否地笑笑，“跟我走吧！”
冷小钰满心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违抗师命，只得起身跟在左沛白身后。
两人走出房间，却没有向刘成显那边去，左沛白领着冷小钰出了宗区，闲适地随意散步，一路走出了赏武会场，又走得一阵，前方出现一座四合小院来。
冷小钰迟疑地停住了脚步，这座院子她虽然不曾来过，却知道是阿木的灵宝小屋。
“师父……”不明白左沛白为何将自己带到此处，冷小钰一时心中疑惑。
左沛白抬头看看小院，笑道：“这大门上怎么连个门匾也没有？未免也太失格调了。”抬脚便迈步进去，冷小钰不明白师父这是唱的哪一出，只得仍旧跟在后面。
小院里已经挤满了散修，却都安安静静不敢大声喧哗，只站在院里向内堂张望。
“上师现在怎么样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焦急的关切。
看到有宗派之人进来，许多散修都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左沛白也不在意，背负双手穿过众人径直走进内屋，里面已围了一群人，炎炀炔，山茶，蓝草，还有几个主事的散修。
炎炀炔见得左沛白，揖手一礼道：“原来是青峰谷左师叔来了。”
左沛白道：“想不到名动大陆的修行界第一新秀，居然也是这位阿木兄弟的朋友！”
上前两步在床边站定，床榻上躺着的少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伤势可重？”
炎炀炔道：“我查看过，伤口都还好，不算太深，都已经止住流血，只是伤口数量太多，比武之时又因为混乱属性流血不止，所以他现在失血过多，非常虚弱，不过……”
左沛白道：“不过什么？”
炎炀炔有些不解道：“不过我查探了一下，他目前体内的血量不足三成，以他的伤势来说，失血量似乎也不应该如此巨大。”
左沛白微微颌首，右掌立于胸前，捏出一道法诀，手心亮起一篷欢活的绿意，探手置于阿木胸前，将那一篷绿意尽数打进他的身体。
随后又取出一瓶丹药放在床头，“我已为他施以疗伤术法，应该会有所帮助，这一瓶是我平日炼制的‘益血丹’，虽然粗陋，也有些补血益气之功效。”
炎炀炔面露喜色道：“青峰谷的丹药在整个大陆也是极有名气的，能得左师叔亲自疗伤赠药，想必阿木会好得更快一些。”
蓝草立即上前跪拜叩首：“蓝草代师父谢过尊长。”
左沛白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又退出。
回程的路上，冷小钰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这番究竟是什么意思？”
左沛白淡然道：“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为师想通了一些事情。”
看着冷小钰满脸的疑惑，左沛白轻叹道：“从前我听你说起，这位散修兄弟似乎并无任何长处优点，心性品质也是一般，是以也未放太多在心上，后来范师弟为成显师侄求得婚事，我虽然不甚愿意，但也想着你和他两人同属一门，这亲事也算登对，张成显虽然有些缺点，但对你却是极为在意，就算成亲之前有些散漫，成亲之后只要加以约束，也未必便差了去……”
“今日比武，你曾说阿木兄弟向你传了一句话：你不能输，他不会输，我其实心中是有些轻视的。张成显即便境界不够稳固，也已是洞察中境，与明悟境相比，优势实在太大，阿木兄弟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委实有些太过自大。在擂台比试时，我看到他虽然确有一定的实力，但仍然不足以能够战胜张成显，十拳之中不过仅能打中一二，实力差距明显，到了五头空灵狼一出，我便以为这一战胜负已定……”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他力战群狼，浴血不退，凭着一腔血勇硬是撑了小半个时辰，最终悟得新的元素技，逆转战局，这时候，我才发现……”
左沛白抬头望天，充满感慨道：“原来不是少年轻狂，却是我心态已老！”
冷小钰有些讶异地看着师父，左沛白长声一笑，忽然举头高歌：
“少年惊鸿，纵横天地中，
系红绫，展青锋，踏歌行，抚弦桐，百尺高楼风，
斗酒三千，杯盏空酒瓮，再饮一盅。
醉拥轻浅红，几度春霄梦，逍遥红尘，乐匆匆。
霜刀向天，明月照苍穹
豪气纵，逞英雄，肝胆照，生死同，一诺千金重。
金甲青骢，白羽挽雕弓，剑指西东。
黄沙千万里，乘风天骄龙，壮志冲云，破长空！
歌声铿锵，充满年少不羁的狂放与豪情，一曲歌罢，左沛白襟袍鼓荡，气势勃发，仿佛又重回年少时光。
“曾几何时，我也像他今日这般意气风发，热血豪情，以为但凭三尺青锋，只身天下，世间便无不可能之事，而后年岁渐长，行事处置便颇多思虑，瞻前顾后，还以为自己渐趋成熟稳重，其实细想之下不过是少年时的锋锐已失！……”
左沛白散去气势，背负双手，“今日所开如此赔率，或许并非是他有多么必胜的信心，也许只是表达，他要全力以赴的决心！即便身处劣势希望微著，即便最后伤痕累累，仍旧秉承初心，一往无前，这才是少年意气！而他会在这一战中如此执着，想必也与你有着莫大关系。”
冷小钰没有想到一场比试下来，师父竟然有如此多的感慨，她有些似懂非懂，却不知道这一番感慨与跑来看阿木有什么关系？
左沛白道：“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虽然已经老了，可是你还年轻，你应该还有更加精彩的人生去追求。所以，我决定等赏武会结束，便回师门向师父禀明情况，求他老人家收回成命，解除你与张成显的婚约。”
冷小钰心头大震，语声不由有些颤抖，“师父……你说的，可是真的？”
左沛白面露不悦道：“为师说的话，你也要怀疑么？”
冷小钰立时红了眼圈，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师父……”
左沛白轻轻拍拍她的手，“为师之前，也是想得太过世故，这是为师的错！”
冷小钰使劲摇头，“这都是范师叔和张成显搞出来的事，师祖发话，师父你也是没有办法的……”忽地想到，“师父，师祖是范师叔的亲爹，他能听你的吗？”
“能不能，也要去试上一试，”左沛白道：“咱们修行之人，本就是逆天行事，为得证大道，破碎三界，何尝不是拼命抓取那万中无一的机会？何况这事，比起登天还是要容易许多吧？”
冷小钰心中涌起阵阵暖意，“师父……”
左沛白温言笑道：“别多说了，那小子还在里面呢，你要不要再去看看？”
冷小钰向小院望望，想到那小母鸡似的蓝草，轻咬樱唇道：“还是……等师父把事情了结了，再说吧！”
左沛白道：“也好，不过……”看看四合小院空空的门楣，摇摇头道：“这小子还是弄个门匾吧，不然看着太寒碜了。”
四合小院里，阿木躺在床榻之上，一直昏迷不醒。
蓝草抹着眼泪道：“师父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炎炀炔有些为难道：“他受了这么多伤，失血太多，虽然有我和左师叔给他疗伤，但是看这模样，即便是细心调养，少说也得六七天才缓得过来。”
山茶埋怨道：“赢是赢了，弄得一身伤，值得吗？以前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争执冲突吗？怎么这次又变了，非要死撑到底？”
炎炀炔也颇为惋惜：“好不容易拼出一场胜利晋级第四轮，结果却因为无法继续比武而退出，实在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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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色将晚，炎炀炔便先行告退，而山茶则留下来与蓝草一起照顾阿木。
夜色渐深，蓝草仍执意不肯去睡，留在阿木房间里看守，山茶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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