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谈话
林柒输完液时最后一节课也正好结束了，陆岩见林柒没什么事，便直接离开了。
林柒和孟天奕去食堂买了饭，在宿舍楼口分别时，正好碰到跆拳道社长。
林柒和孟天奕都属于跆拳道社的骨干成员，社长见到他们，还挺惊喜，说：“本来我还想抽个时间去找你们呢，正好遇到了。今天下午大课间时候你们去一下活动厅，有点关于换届的事，提前商量一下，大家也都好有个准备。”
孟天奕道：“要换届了？这么快？”
学长道：“本来上个学期就该换的，这不是因为疫情一直没开学，也没换成。高一新生马上就要报道了，得趁他们来前赶紧把事儿弄完。”
林柒道：“ok，那下午见。”
……
宿舍楼里，穆光和钟雨都已经回来了，林柒一边啃着钟雨给自己带回来的爱心鸡腿，一边听穆光掰手指头算：“新高一还有半个月开学，开学以后军训一周，然后紧接着就是社团招新。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月？”
林柒咬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那不是还有好久，怎么现在就开始想这事了？”
穆光道：“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呐同学！准备社团招新节目，租服装，设计海报立牌都需要安排，还有新老换届——哎对了，你们跆拳道社定换届时间了吗？”
林柒道：“应该快了，我们社长让我和孟天奕今天下午去商量这件事——怎么？你们定了？”
“这周五晚上——我估计整个学校就我们社团定的最早。”
“正常，本来换届都应该是上个学期的事，谁知道能上了一学期的网课——估计现在高三的都想赶紧把这事弄完以后好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林柒道。
“唉，换完届之后还要准备招新的事，这个月有的忙呢！”穆光说。
穆光是动漫社既定社长，动漫社活动多人员杂，不论是换届还是办招新都十分费精力。
她老成地叹了口气，道：“不过柒柒同学你还是先安心吃你的鸡腿吧！同寝室半年，我们竟然都不知道你有低血糖的毛病。吃完了还有，喏，我们给你买了好几个呢！”
说完，她一指桌子上的保温盒，里面还码着三排鸡腿，挨挨挤挤，整整齐齐。
林柒：“……所以你们到底是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我当猪来喂。”
这时候钟雨道：“小柒你准备当社长么？”
“不知道，无所谓。”林柒说：“不过我只想负责打架——我可不愿意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穆光和钟雨闻言顿时笑成一团，道：“还打架——别打到一半自己先低血糖晕了，人家还以为你碰瓷呢！”
林柒：“……”
林柒大怒道：“这只是个意外！”
要不是看在鸡腿的份上，分分钟干翻你们！
“哎行了，知道您老人家厉害。”钟雨笑了半天，终于平复下来：“不过你以后可真得注意点，低血糖什么的真是太危险了。”
林柒懒洋洋道：“知道啦——”
“那行吧——真是，一会儿还得趁着午休赶紧补补作业，孟静留的作业实在是太多了，我一节自习课都没写完。”钟雨边拉开椅子边抱怨道。
林柒：“！”
林柒：“化学作业很多么？”
穆光叹息：“多，整整七页。而且孟静还说了，晚一下课前必须写完，课代表要收的。哎对了——”她转头看林柒：“你是不是上午还落了一节自习课？”
林柒脸色苍白。
穆光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加油吧少年！”
因为这整整七页的练习册，林柒同学下午头两节课上的可谓兵荒马乱，恨不能把自己的脑子掰成八瓣，听课做题记笔记，还得抽空暗搓搓地赶那杀千刀的化学作业，简直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熬到两节课结束，大课间的铃声一响，林柒就生无可恋地站起来，和孟天奕搭伴去了跆拳道社团活动室。
一中社团换届非常简单粗暴，不用投票，不用选举，上任社长直接指定，开会也只是走个流程——大家都没意见吧——没意见——好，全票通过。
不过今天并不是正式的会议，只是社长需要提前了解一下社团成员的意见，好指定人选。
林柒的本意是想溜溜达达地去做个围观群众，顺便浑个水摸个鱼，瓜子都拿出来了的时候却冷不丁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我柒姐可以！”
林柒：“……？”
孟天奕目光坚定，言之凿凿道：“真的，柒姐很行。”
其他人连忙附和道：“对对对。”
社长神色满意，社员点头赞同，一干人等目光一致，齐刷刷投向了某位手里举着一把瓜子的同学。
林柒：“……”
此时林柒心里只有两个念头。
不，其实我不太行。
孟天奕我草你大爷。
社长一脸吾心甚慰，象征性地问林柒：“林柒，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对社团的各项工作比较熟悉，而且专业能力也强……那么你还有什么意见么？”
林柒：“……”
她真傻，真的。她单知道最后的换届大会只是走个形式，她不知道原来指定社长也可以这么的简单粗暴。
不过社长有一点说对了，相比别人，林柒确实对社团的各项工作比较熟悉，高一一年社团举办的所有活动她都有参与，而且还属于主力军。至于专业能力……唔，虽说真实性有待考量，但一中柒姐毕竟凶名在外。
此事敲定，林柒肩负重任地踏出了活动室的大门，心情沉重。
孟天奕兴高采烈凑上去，拍着林柒的肩膀道：“恭喜啊林社长。”
林柒一把推开他的头，咬牙切齿道：“哥屋恩，滚。”
孟天奕瞅着林柒，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林柒：“……”
她简直想跟这傻x割袍断义。
然而还没等林柒大书特书百万长篇控诉孟天奕的傻逼行径，就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你真的要退社团吗？不再考虑考虑了？”
是天文社发小的声音。
林柒侧头一看，旁边虚掩着的门上写着天文社三个字。
天文社也在今天商量换届的事吗？
天文社相对于其他社团来说人气不旺，每一位成员都是社团的宝贵资源，可惜每到换届的时候人员依然会流失不少。
林柒叹了一口气打算离开，却猝然停住脚步。
“……不打算再继续了。”
竟然是陆岩。
林柒诧异地侧头望去——虽然隔着一层门板，她什么也看不见。
“你一直是社团的骨干，对天文的兴趣和了解也比其他成员多得多，我一直是想让你当下任社长的。”
“……抱歉。”
发小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样吧，还有时间，你再考虑考虑。你要是觉得当社长影响你学习，我可以和大昭商量一下，让他来当社长。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退社团。”
门内再没有声音传出来。
孟天奕见林柒停住不动了，有些莫名其妙，小声问林柒：“怎么了？”
林柒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转身下了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下楼，她的脚步却比刚才上楼时更加沉重。
直到进了班，林柒依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浸在了水里，带着一种绵软无力的沉闷感。
真奇怪，又不是我要退社团。
快上课时，陆岩终于回了班，也不知道他与社长的拉锯究竟有怎样的结果，林柒不动声色的侧头望过去，只见他依然是以前那副淡淡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
大课间结束后的第三节课是生物课，讲遗传。生物老师今天在a小班上课，b小班看实时投影。
林柒心不在焉地转着笔，觉得自己头上就像罩着一层塑料大棚，生物老师春雨一般的浇灌落在大棚上，又顺着大棚淅沥沥地落下来，然后在泥土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教室里很安静，林柒转的笔忽然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声响里，生物老师的声音清晰入耳。
“好了啊，时间差不多了，下面我们请同学上来讲一讲这道题。”
林柒一惊，然后骤然安下心来，反正老师不在b小班，要点也是点a小班的人。
“那个，总点a小班的人也不好，b小班的人，别以为我不在你们班上课，你们就可以不回答问题了，我这就去b小班叫人来讲这道题。”
b小班一片哗然。
林柒目瞪狗呆。
生物老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来了b小班，往门口一站，环顾全班。
班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林柒头埋得最深，她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的课桌，心想这个桌子可踏马的太桌子了。
苍天有眼，可千万别叫到我。
可惜苍天没眼，也听不见她的心声。
“来，林柒。”生物老师确定了目标：“上次生物小测你进步不小，这次你来给大家讲讲吧！来，跟我上a班。”
说完，不等林柒反应，她便又一马当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弱小无助的林柒站在原地，内心一片沧桑。
她连老师让讲哪道题都不知道。
然而生物老师已经在声响里催魂了：“林柒，快点。”
于是情急之下，林柒想也没想，扭头朝旁边座位的人道：“你写了么？过程借我看看。”
陆岩静静地抬头与她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林柒觉得自己又能抠出一间三室一厅了。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兰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
然而正当她准备若无其事的换个人问答案时，只见陆岩动了。
他缓缓地撕下了写着解题过程的草稿纸，往旁边一丢。
虽然陆岩的解题过程写的和他人一样简洁，但毕竟林柒生物还算可以，很快就看懂了那些aabb。
凭着这张外援，林柒功成身退。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林同学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还是应该找陆岩好好谈一谈。
哪怕只是为了小组不唱歌。
于是林柒在心中打好了大几万字的腹稿，一下课，她就一屁股坐在陆岩前座的空椅子上。
“陆同学。”林柒清了清嗓子，十指交叉，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端庄脸，正色道：“分组结果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今天我找你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陆岩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起他那黑沉沉的眼珠看向林柒，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林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林柒按着自己的腹稿继续道：“我觉得既然是同一组的同学了，那我们就应该友好相处，互相帮助。之前我们可能都对彼此不太了解，所以我也希望我们能够借此机会加强沟通。”
陆岩看着林柒，林柒回以真诚而坦荡的眼神。良久以后，陆岩淡淡的“嗯”了一声。
其实林柒只是看着很镇定，心里也多少有些没底，更何况这两天还接二连三的发生了那么多尴尬的事，她现在简直全靠意志撑着。
“而且你也知道，高粱想出了个那么个法来整我们，所以我更应该团结一心——毕竟大家都也不想上台唱好汉歌。”
林柒在内心闭了闭眼，一鼓作气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志向是相同的，你以后在班里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小组同学——包括我解决，当然，我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多帮助同学——尤其是咱们组的同学，大家一起提高成绩，共同进步……”
整个课间，林柒怕自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于是根本没敢停顿，洋洋洒洒一字不落地把自己几万字腹稿给叭叭了出来。
演讲完毕，林柒绷着一口气，与陆岩对视。
陆岩也静静地回望她。
眼见下节课的老师已经来了，陆岩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林柒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陆同学，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啊呸，——都是一个小组的成员……”
“林柒。”陆岩打断了她。
林柒一愣。
说来奇怪，虽然明里暗里交锋多次，但这还好像是陆岩第一次叫林柒的名字。
陆岩的嗓音有点低，清清冷冷的，带着属于少年的微哑，很好听。
然后就听陆同学操着好听的声音冷淡道：“我什么时候说不配合你了？”
林柒：“……”
一口老血梗在心间。
好。
很好。
告辞。
于是整整几天，林柒都没和陆岩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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