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后再见

　　成夫人做的口红和面脂，虽不如玉颜膏那样精贵，但比起人们常用的简直是云泥之别。一经推出，大受欢迎，城里的姑娘几乎都愿意来花颜小铺逛一逛。

　　花颜小铺盛极一时，但庆幸的是：容真经营的货物说白都是些杂碎，不涉及关键，她与丹丹又爱做善事，最多就是同行挖坑，整些毁了脸的来闹事，却都被白沐雨摆平了。

　　平凡的一天，又来了个闹事的，白沐雨带着伙计处理完，提着容真耳朵教她，他说得口沫横飞，容真却神游九天，不太配合。

　　白沐雨见状，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李兄，你明白了吗？若有闹事的，万不能当街理论，先请进后院，若他不从，就让护院堵住嘴架进去。”

　　“嗯，我明白了——”容真倏然抬眸，黑如宝石的眼睛不经意扫过白沐雨长满胡茬的下巴，幽幽地说：“我今年二十一，不知能否当得起一声李兄。”

　　白沐雨一噎，突然有些尴尬，仔细看李四，一月未见，倒成了个小白脸，比他老婆丹丹都好看。之前看他面色黑红，总以为要大几岁呢，没想到比自己生生小了两岁。

　　白沐雨气鼓鼓地走了，容真望着他走远了，心下感慨，终于把尊神送走了，她关了店门，开始准备回宫的东西。

　　八月初一，凤星过生日，所有东西都包上油纸，密封在一掌宽的大竹筒里，往回游得时候，腰上系着绳子，另一端系着竹筒，便能带回去。

　　每次侍卫大换岗会有个空隙，守备最弱。但竹筒白天浮在河面上，尤其显眼，所以容真只能晚上回去。

　　夜深人静，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容真和丹丹背上竹筒，悄悄往宫城方向走去。

　　但很快，容真就敏锐地察觉身后有人跟踪，习武的直觉告诉她，跟踪者没什么功夫，应该不是宫内暗卫之流，可普通人跟踪她干嘛，难不成还是那个想要“货源”的人？

　　“来的真不是时候。”容真低声咒骂一句，旋即便有了计较，她和丹丹按照计划走到西苑外护城河，从竹筒里倒出带给凤星的书，假装是祭奠亡人，神叨叨地说：“这儿算是离你最近的地方了，趁着没人捎些纸钱给你，拿上钱记得分其他小宫女一些，都是苦命人……”

　　火光一阵喧嚣，映红了容真的脸，也照亮了四周。容真紧紧握着丹丹的手，嘴唇咬得发白，额头上的汗珠黄豆大。她在冒险，跟踪的人看到火光燃起，为避免被御林军发现，会逃走，但是同样的，御林军也很可能发现她！

　　或许是上天保佑，树林子里一阵细细地奔跑声后，火光也熄灭了。城墙之上悄然无声，御林军并未巡逻至此，没人发现她们。

　　回到西苑，老嬷嬷听见动静，急忙点灯出来，却见容真脸色惨白，瘫软在出水口，身体如筛糠般，不住地打摆子。

　　老嬷嬷大惊失色，以往回来可都是好好的，“娘娘，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入秋的河水太冷了……”容真强装镇定，扶着老嬷嬷勉强站了起来，定了定心神，才回身去拉竹筒。

　　屋子里灯火黯淡，老嬷嬷喜滋滋地打开装满灯油的竹筒，给干枯漆黑的油灯添了一勺，屋子里立马亮堂了起来。

　　凤星睡得很熟，胖乎乎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容真心疼得摸了摸，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老嬷嬷拆开竹筒，取了鲜肉，一边忙活着炖肉做饭，一边絮絮叨叨和容真说最近的状况。

　　春丫头已经七天没来了，东宫的小太监偷偷来送了个消息，大意是东宫里的旧人都被遣到行宫去了，众人猜测皇上是铁了心要困死她们三个，只好遣留下来的小徒弟送口信。

　　肉香飘逸，凤星馋醒了，一双小胖手揉着朦胧的睡眼，小嘴里嘟囔着：“吃肉肉……”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着嘴巴，眼睛亮闪闪地全都是炖肉的影子，可爱得不得了。

　　看凤星吃得香甜，容真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她不能等冬天护城河结冰了，若西苑一直无事，萧湛保不准会出其不意地下黑手，他那种黑心烂肺的东西，最丧心病狂。

　　她不如明天就带两个大木盆过来，与丹丹还有四四，两人护着，一人在对岸牵着绳子，护送老嬷嬷和凤星过河……

　　容真是武将风格，说干就干，没得半丝犹豫。当天就吩咐嬷嬷将西苑所有易燃的东西都放出来，然后能砍多少树就砍多少树，她要烧了西苑，将一切化为灰烬。

　　第二天夜里，容真和丹丹牵着木盆回到了西苑，凤星被灌了足量的果子酒，睡得香甜，容真将她包裹严实，系上绳子，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入水口。

　　容真拉了了绳子，另一端一紧，丹丹就将孩子拉了出去，老嬷嬷虽然五十多岁，但是手脚麻利，很快也钻出去了。

　　偌大的西苑里，只剩下容真。院子里黑黢黢的，没有颜色，白日里色彩分明的一切，在此刻都只剩下一团黑，毫无区别。

　　就像是宫廷生活，死气沉沉，曾经颜色鲜艳的万事万物最终都会陷入黑暗，然后在火光中化为灰烬，了此残生。

　　屋子里摆放了三具大小不一的白骨，那是孩子们从乱葬岗里挖回来的，容真觉得萧湛可能不会在意自己是死是活，他只要自己从世界上消失，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尽最大努力做了万全打算。

　　容真端着蜡烛，一处一处点燃正屋里枯草干柴，然后头也不回地钻入了出水口，决绝而去。

　　身后是干柴烈火相遇的爆裂响声，还有湿柴遇到火焰“呲呲＇的尖叫声，一向安静的西苑，突然间迸发出无尽的怒火，熊熊烈焰很快冲上天空，照亮了寂寞宫廷的夜空。

　　再见了黑暗，再见了皇宫。

　　永别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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