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放弃

　　林瑾瑜见事情终于有了一丝转机，整了整思绪，又道：“爹，少夫人是长孙公子的义妹，等将来女儿嫁入长孙府，也便是女儿的义妹。您想想，到那个时候，以咱们与云家和长孙家的关系，还怕没有银子赚吗？如果这个时候闹翻了，不只会得罪了云家，还把长孙家给得罪了。林家恐有覆灭的危险啊。”

　　倒不是她危言耸听。林挚回想起当初长孙绰与他说话那冰冷如霜的口气，不由打了个寒颤。他若一意狐行，或许真要把他这个未来女婿给得罪了。思虑半晌，仍是心有不甘，道：“你且先按你的法子去试试，探听探听虚实。我明日再去见一见几位朋友，做些准备。”

　　林瑾瑜一听，心便凉了半截。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也许不见到真正的手段，他永远不会相信的。

　　如果他现在认赔，损失并不多，可若陆小玖的计划继续施行下去，那时便未必能由云家控制了。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想吞并林家的人可不少，落井下石的事还是有很多人乐意做的。

　　林瑾瑜还想再劝，林挚已经走了。她一夜难安。

　　没有接到林家的消息，陆小玖还是有些失望。她本无意与人相争，只是这一回，如果事情处理不好，会损害云少卿在云家的地位。云啸堂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把这个烂摊子丢到云少卿的头上，就是在等这一天。

　　而林家是她反败为胜的机会。林挚不肯就范，她只好继续。

　　令她意外的是她还没有出手，早有人按耐不住了。大通钱庄突然多了许多拿着大额银票提款的人。零零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万两。大通钱庄元气大伤。

　　林挚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派人去叫林瑾瑜。

　　林瑾瑜上午去见陆小玖，被告诉说她一早便去长孙府拜见老夫人去了。

　　她知道这是有意躲着她，她又不能去长孙府，只好打道回府。刚回府，便被林挚叫到了钱庄。

　　林挚急得满屋乱转，见到林瑾瑜，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她的手，颤声道：“瑜儿，你赶快去找长孙公子，说为父请他过府一叙。”

　　林瑾瑜以为，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该退步了。如果他找的是云少卿，她不介意放下脸面去求。

　　他找的却是长孙绰，他到现在还是放不下那区区小利。林瑾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真是鼠目寸光。

　　“爹，”她心头有气，语气自然不像往常那般尊敬，“您还指着长孙公子能出手相助吗？他早已跟女儿说明了，他不会帮林家，也不会帮云家。难道您情愿眼睁睁看着钱庄垮掉，也不愿向云家低头吗？”

　　林挚此时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女儿什么语气，他站定脚步，略带一丝失落：“他真这么说？”长孙绰什么性子他也知道，想必女儿说的不会是假话。

　　林瑾瑜背过身去，她突然想放弃了。她想置身世外，看看爹什么时候能醒悟过来。

　　只是，最后，她还是恢复了理智。他是她的爹，林家有她的亲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掉入陷阱。如果真的注定要失败，她会跟他们一起跳下去。

　　“我去找云公子。”丢下这句话，林瑾瑜坐上马车，去了云氏钱庄。

　　与大通钱庄的热闹相比，这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

　　伙计知道她是大通钱庄的大小姐，最近她可是酒楼茶肆的热门话题，待她很是热情。

　　长孙绰也在，见到她，平静地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先走了。

　　云少卿很热情地招呼她。一面让人给她看茶，一面请她坐下说话。

　　对她的到来，他也并不意外。大通钱庄的事他一直关注着，自然也知道她上门来为了何事。

　　“契约的事，谢谢你。不过，就算没有契约，我答应过的事，也绝不反悔。”

　　哪怕是因此损害了他在府中的威望吗？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感叹道：“少夫人真是好福气。”

　　“能娶到小玖，是我的福气。”云少卿正色道。

　　一个男人能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可见是爱妻至极的。她真的很羡慕。她见过不少重情重义之人，但对妻子如此呵护的，还是头一次见。她爹以前很宠方氏，但那也是在不损及自己的情况下。云少卿这般爽直的人倒真是不多见。传言他畏妻如虎，真是太过偏颇。他不是畏妻，而是敬妻。一字之差，意义却大不相同。

　　“不管怎么说，我都很羡慕少夫人。”林瑾瑜感慨完毕，便与他说起了正事。她并不抱什么希望，来找他不过是想尽最后一番努力。

　　“云公子，我今天来是为了钱庄的事。”她咬了咬牙，小心地说道，她们家理亏在先，手段也不大光彩，因此她底气并不足。

　　“早上我已经跟小玖谈过了。她答应不再与林家斗下去。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这……她不会听错了吧？好端端的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云少卿道：“小玖的计划很周密，也能确确实实能帮助云家。但她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这几天她很内疚，毕竟她要对付的是你的父亲。她早已经计划好了，只想拿回云家失去的东西。就算如此，她也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早上的时候，我便跟她说暂停计划，另想他法。现在，法子已经想到了。所以计划也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林瑾瑜知道自己势单力微，帮不上什么忙，她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林小姐有心了。”云少卿低头喝了一会茶，“如果可以的话，想请林小姐带小玖在京里转转。她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如果你能陪她走走，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林瑾瑜想不到他提了这么个要求，嘴上答应，心里却是满满的羡慕。

　　林挚听说了这个消息，起初并不相信。但见来落井下石的人渐渐没了动作，才知道是真的。他却并不相信云少卿是因为不想让妻子难过，这才终止了计划。他觉得或许根本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不能继续下去。

　　这次危机，林家损失不少。危机一过，他又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这才几天功夫，他又抢了云家不少客户。

　　作为对手的云氏钱庄，也开始平稳下来。案子最终也结案了，以孙二的畏罪自杀，为此事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虽然没有契约，云少卿答应过的事也基本做到了。有几个极为苛刻的条件，林挚实在觉得传出去会损了大通钱庄的声誉，便主动放弃了。

　　一切雨过天晴，林挚心情大好。林瑾瑜被当成功臣，在林家的地位一日千里。连她的继母，见了她也得客客气气的。她那几个弟弟妹妹，见到她也不得不乖乖行礼叫一声姐姐。

　　整个事情，最受益的反而是林家。而本该稳操胜券的云家，白白损失了数十万两银子，实在令人想不通。若不是有长孙绰的话在先，她定也会与她爹一样的想法。

　　陆府，蓝月涯醉醺醺地拉着云少卿，竖直大拇指。

　　“妹夫，仗义啊。五十万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我蓝月涯此生没佩服过什么人，你，我服。”嘴里吐着酒气，歪歪扭扭地趴在云少卿身上，用他打结的舌头向云少卿诉说着他的钦佩。

　　这几天，他借口请客花光了银子，天天来过来蹭饭。不只蹭饭，还喝酒，喝醉了就赖在陆府不肯走。陆小玖拿他也是无法。

　　这会又喝得醉了，再喝下去，怕是又回不了家了。

　　“蓝公子过奖了。”云少卿有点秀才遇到兵的感觉。蓝月涯的热情他真有点无福消受。

　　“长孙兄，我也服你。八十万两银子，你这辈子都没这么豪气过。”对着空荡荡的大门，蓝月涯又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子是真醉了。陆小玖让人送他回家，他却拼命抱着桌腿不松手。最后她只能无奈地说送蓝大哥去客房，他才满意地松开手，任由人搀着他离开。

　　“蓝公子这是怎么了？”云少卿问她，他做事看似粗犷，其实很有分寸。这会如此反常，必然有事。

　　陆小玖叹气，一声，两声，三声……

　　蓝月涯要成亲，关她什么事啊？怎么受苦的是她呢？她招谁惹谁了？

　　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要她想个法子，把这婚事退掉。她脑子有病吧？皇上赐婚，她是有多大能耐？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蓝月涯放出豪言，她不帮他把婚退了，他就不走了。

　　陆小玖想要把他踹出去。

　　她找长孙绰帮忙把他弄回去。长孙绰一来，他更不肯走了。说如果要把他扔回去，他就去死。

　　长孙绰也拿他没办法，劝了两次，索性不管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给陆小玖。

　　哎。

　　如今之计，只有开溜了。

　　反正钱庄的事算是了结了，京城也没了牵绊。

　　正当二人密谋的时候，长孙绰带着一个绝色美人上门来。她体态轻盈，丰姿绰约，真当得起那句‘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陆小玖看呆了。她从没想过身为女子，可以这般光彩照人。

　　“这位是文安县主的妹子，郡王女文清。”

　　“小玖姐姐。”文清对陆小玖抱拳，又对云少卿道：“姐夫。”

　　文安县主虽然长得也很美，但与这位文清一比，立时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蓝月涯死也不肯与文安县主成亲，不会是看上了她的妹子吧？

　　长孙绰道：“文清过来，是来找蓝兄的。”

　　蓝月涯住在这里，她最怕的就是文安县主打上门来。想不到文安没来，文清倒先来了。

　　“蓝大哥喝醉了，在客房休息。”早知道她要来，陆小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喝酒的。

　　“没事，我等他。”

　　文清坐下，姿态优雅，很有教养。

　　长孙绰道：“上次的事，能如此顺利，还多亏了文清帮忙。你别看文清是一介弱女子，却是个女中豪杰，不输小玖你的。”

　　他说的，便是她二人合作，将从杨砚那里买来的货物拿去贩卖的事。本来买货只是一个借口，为的就是要对付林家。后来陆小玖放弃了，为了弥补损失，与长孙绰一合计，决定顺水推舟，将这些货物真买下来，运到关外贩卖。

　　文清正好认识几家专门往关外贩货的车马行。在他的引荐下，二人的货物才得以顺利运送出去。加上长孙绰耍了些手段，若是顺利，这一趟，便能将两家的损失全都赚回来。

　　长孙绰只说有一位贵人相助，却不知道帮忙的人就是文清。

　　陆小玖赶紧向她道谢。文清摆摆手，道：“少夫人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呢。文清可是听说过少夫人不少事迹。别的不说，单是这种一笑抿恩仇的气度，文清便佩服得紧了。”

　　她盛赞一场，陆小玖倒不好意思了。脸微微一红，看得云少卿心头一动。

　　先前听说二人感情甚浓，她还不信。自她进屋以后，云少卿的眼光几乎片刻不离她，可见感情是真的很好，简直羡煞旁人。

　　说了一阵话，长孙绰便起身告辞。云少卿也走了，只留下二人在厅中，等着蓝月涯酒醒。

　　蓝月涯其实没喝多醉。只不过为了赖在这里，故意装作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样子。就是让陆小玖不忍赶她走。

　　这会他正在屋子里无聊，听见有人进来，赶紧倒了下去，嘴里还不忘说着胡话。

　　文清在门外轻叩两声，无人回应，推门走了进去。

　　见是文清，蓝月涯一下坐起来，很随和地笑道：“文清，怎么是你啊？吓死我了。”

　　“蓝大哥，我就知道你是装醉。谁都知道你酒量好，怎么可能喝一点点就醉了呢？你这伎俩，也只有骗骗小玖姐姐。”

　　“小玖没过来吧？”蓝月涯心虚地朝外头望去，见没人，才放心地站起来，坐到文清身边。

　　“你放心，我把小玖姐姐支开了。她若是来了，我怎么跟你说话呢？”

　　文清眨眨眼睛，两个小酒窝在脸上若隐若现，乖乖的样子，十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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