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险境
云啸堂心头刷地一下凉了。本来想让人给她个下马威，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饿他们几天，那时候还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目光一扫，寒声问道：“你们还有谁没笑够，气够的？”
谁也不敢说话了，低着头，跟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
“既然如此，咱们说事。这件事，你们有什么意见？”又是一扫，没人敢答话。这二位可是云家顶天的人物，随便得罪了谁，都能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之所以敢闹过来，也不过是因为法不责众。这么多人，真是全打了，岂不失了人心？他们凭的就是这一点。
“小玖，既然他们没有意见，不如这事就交给你处置吧。大哥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二叔相信你肯定会妥善解决此事。”说完，对着身前的一干人道：“此事由少夫人拿主意，谁若不服她，就是不服我。”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不服云啸堂的人，一般都会从云家消失。
云啸堂走了几步，陆小玖突然站起来，“二叔，您当真让小玖处理此事？”
云啸堂慈祥地望着她点头。陆小玖又道：“要是小玖的主意二叔不同意呢？”
镖局的人一听，个个露出喜色，这是打算偏袒他们啊。二房那边的人则个个有种不祥的预感。云啸堂倒不怕，就算她今日偏袒镖局，将来他也有办法补回来。而她，失去的却是人心。
“小玖的主意二叔怎么会不同意呢？你就放心处置，不管怎么样，二叔都支持。”
陆小玖乖巧地点点头，“好吧，那小玖就试试。”回身对着众弟子，语气一变，有些森然。“既然你们都说对方有错，都要求我做主。可我也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弱女子。说多了，说错了，怕有人不服。”
场中一片寂静，都在想着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们自己做主。我瞧你们今儿来镖局的人和商行的人都差不多，不如你们就自己表决，是大家照旧过下去，还是各干各的，你别要我的钱粮，我不要你的保护。”
今儿来的都是积怨颇深的管事镖头，大伙来闹就是为了分家，她让大伙拿主意，不就是答应分家了吗？
果然，所有人都大叫少夫人英明。云啸堂也没料到她会答应，一时有些懵。
陆小玖挥了挥手，待大伙安静下来，又道：“不过依我之见，你们之中有人属于被人裹胁，恐很难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样，咱们以三个月为期，这三个月内，你们各干各的，老死不相来往。镖局不许接商行的生意，商行也不许要镖局保护。三个月后，咱们还是此地，进行表决。来的就算是赞成，没来的，算是反对。如果来的人超过一半，咱们就正式分家。”
谁也没有异议，有也没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走远了。
当时，戚如花就躲在远处，远远地看着，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表情，目光阴冷如电。
接下来的三个月，云家可谓各种怪事频发。有的镖行门庭冷落，镖师们穷得上街要饭。有的镖师的老婆带着孩子回了乡，说是饭都吃不起如何养娃？有的商行送一次货被劫一次，血本无归。有位商行管事被土匪请去山上喝了两个月马尿，交了一万两才保住性命，拒说至今也是一见马便吐。
三个月后，当初那些不争个结果誓不罢休的管事镖头，一个人都没来。不仅如此，纷纷上书，为当初自己的一时之后请罪。云啸堂一面高兴云家这根深蒂固的矛盾算是缓和了，一面又隐隐觉得不安。一个云啸天就很难对付了，再加上一个陆小玖，他在云家，还有出头之日吗？
这些事，冯木隐隐听说过，只是想不到当时的处置竟会是这样。他一直以为这次内讧使云家伤了元气，到最后才发现连人家的毛都没伤到。
反而经过这事，谁也不敢再提往日的恩怨，不然陆小玖不说，这一百多位管事镖头也不会饶了他。
戚如花自忖若让她来处理，她也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冯木见她神色黯淡，想出言安慰几句，戚如花却已经重振精神，从怀里摸出一封密函，“师兄，这是近日来的调查结果。”
冯木摊开信函，脸色一沉，“这么多？”
“这还是我已经排除了一大半的结果。”
冯木摇头，“人太多，咱们不能在明处行事，行事有所顾忌，难免会顾此失彼。”
“无妨，这些人不过是小鱼小虾，查与不查，无关紧要。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只需要盯住一个人足矣。”
“陆小玖？或是薛青玄？”
“或者，两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不，绝不可能。这两人的身份，他曾查过，根本没有任何关联，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但若不是同一个人，凭什么九大世家都没对付得了的人，他云少卿能对付得了？凭什么一个出现在另一个消失的时候？凭什么她能将自己易容成另一个人，连目光如炬的师傅都没瞧出来？
“师兄，你也不必在意，有些事，知不知道答案并不重要。她是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将来必能真相大白。我只知道那至宝必然与她有关。你继续查忘忧居士的事，一旦发现他的真迹，不惜代价夺到，绝不能再失手了。”
“可据说长孙家也已经出手了。一个云家就够咱们头疼的，再来个长孙家，恐怕不易得手。”冯木忧心忡忡。
“何止长孙家？还有钟家，丞相府，上柱将军府，朝庭有些身份的大员几乎都蠢蠢欲动。江湖上的十大世家，有五个出了手。还有各路白道黑道大小帮派，不计其数。”
“钟家？那个一门七杰，近百年来出过两位皇后，三位宰相，一位异姓王，三位大文豪，被皇上亲笔提书的石门钟家？”
戚如花点头，“照我说，最可怕的也不是钟家，或是丞相府，将军府，最可怕的，还是宫里那位。”
冯木不敢再想下去。不过一个传闻，却越闹越大。连宫里的人都出手了，一朝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江湖就是这样，这一回，不知有多少人会为此付出性命？
坑了戚如花一大笔银子的陆小玖早早地起了床。毕竟不安全，需要早早赶到下一个市镇。这里镇子小，戚家能抢先一步断了她的车马，下一个市镇乃是重镇，凭她的财力，很难将其一并拿下。就算真的被她抢了先，她想从云家众多商铺中找一匹车马也不在话下。
不过是这一两日的事。她反倒不着急摆脱戚如花了。等真的杀手追上来，说不定还能利用她一回。
悠闲地吃过早点，准备妥当便上了路。
阿环很是好奇，问她出门怎么连个丫环都不带。陆小玖的解释是丫环因为路遇变故，被她打发回家求援去了。这倒合情合理，阿环没再多问。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同时驶出了小镇。戚如花大张旗鼓地跟着，陆小玖也豪不在意地被跟着。华夫人定坐如山，闻丝不动。只有阿环，不时伸出头去，打量戚如花的马车。
追杀和被追杀的人能这般和谐吗？答案自是然是不可能。只是她在等什么？
阿环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新一批杀手已然追了上来。戚如花不知何时，已经拉开了与陆小玖的距离。这个距离，确定不会伤及无辜了。
陆小玖骂了一句奸诈，提着剑守住车门，防止有人冲上马车来。这次的战斗依然很残酷。马廷武的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若不是华夫人的人及时赶到，他就没命了。简单地裹了裹刀伤，又跳上马车，驾车离开。
戚如花却又大摇大摆地又追了上来，气得陆小玖想吐血。
一声长啸自林中响起，众人脸色一变，连戚如花那向来张狂的脸也沉了下来。有几个胆小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拎缰绳的手也开发发抖。只有陆小玖和阿环两个，顺着那哨声望去，想看看是什么人在林子里吹哨。
戚如花骂了句笨，一个纵身，跳出了马车，落到路旁草丛深处。
“夫人，快下车。”马廷武大叫一声，扯开车帘，伸手进来抓华夫人。正在此时，数十只沾满桐油的火箭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直接将两辆马车烧成一片火海。
若不是在见到火箭的霎那她抓了阿环跳下来，这时候两人已经成了火人了。
马廷武护着华夫人找了颗大树躲着，其余诸待卫，有两个跑得慢的，被一箭射中，立时燃起一片火海，嘶叫着在地上打滚，没多久便没了气息。
陆小玖见那些箭像是长了眼睛朝她射来，情急之下，推开阿环，翻身滚进草丛，俯身而进，从丛中穿了过去。
只是，她的姿势尤为滑稽，她弯不下去。
又是一批火箭追来，幸好她跑得快，不然她就要与这个世界道别了。
好不容易脱离杀手的视线，她喘着粗气靠在一棵大树下小憩。耳边传来人穿过草丛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杀手见火箭不能发挥作用，纷纷弃箭，持刀疾进。听这方向，像是冲她来的啊。
她探头往外一瞅，啥也没看清，就只觉有人揪住她衣领一扯，往后一扬，差点摔到地上。她正要发火，一只细箭从几乎是从她的颈边擦过，好家伙，这么细的箭，这到底是什么人？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
她正要向那救她之人道谢。戚如花那张阴沉沉的脸让她硬是将话咽了回去。刚刚她不是在左边吗？怎么跟到这边来了？她可是为了离她远一点，故意往这边躲的啊。
道谢的话哽在嘴里，陆小玖很不自在，她的行为太出人意料了吧？她不一直要杀她，巴不得她早死早投胎的吗？这下救她，又是为了什么？
就这片刻的功夫，又有两名侍卫倒下。可他们连对方人都没有看见。
戚如花压低声音，喝斥她道：“怎么？跟着云公子这么久，连血瞳都没听说过吗？”
“血瞳是什么？”陆小玖还真是求知心切。戚如花可不是什么解惑之师，她摸出身上的幽魂刀，全神戒备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来了，在你后边五十步。”陆小玖好心提醒她，二人相对而视，在她后方也就是在她正前方五十步。
难得她还这样平静。戚如花咬咬牙，趁着这最后五十步的距离，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为了让这位啥也不懂的少夫人打起精神，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向她扒一扒血瞳的来历。
传说血瞳，是一个杀手组织，来自何处，没人知道。只知道它与其他杀手组织不同，他从不做暗杀。
他接的单，全是光明正大，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对手。说他们是杀手，其实更像是一只军队。他们行动力超强，数十人的队伍，犹如一个人，同进同退，同生同死。
他们善用各种兵器，箭犹为历害。每人身携三只弓，一大两小。能发射大小两种箭。大弓穿甲，小弓杀人。箭上涂有巨毒，见血封喉。另有匕首，短剑，镖等各式武器。
他们进退有度，从不逞匹夫之勇。
任务失败，所有人都得死。所以，每一次任务都是以死相拼。而他们出道至今，从未失败过。
“也就是说咱们今日必死无疑了？”
如果可以，戚如花很想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啥。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如今之计，不该想想怎么御敌吗？
只是已然来不及。两名负责搜索的血瞳已经进了她们的咫尺之地。四目相对，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两只短箭直向二人面门射来。
戚如花伏地一滚，幽魂刀一出，在薄雾笼罩的空气中劈出一道光芒，随着刀身划过，两行鲜血如两道优美的弧线，撒落在这一片青葱之间，格外刺眼。
“戚二小姐果然名不须传。”陆小玖赞道，在箭射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躲到了树后。杀人的事，自然交给这位二小姐了。
戚如花见她不仅不帮忙，还一旁说风凉言辞，恨不得她被射死才好。但现在她们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活着离开此地的机会也就更多一分。
“你有这心情，还不如想想该如何逃出这血瞳的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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