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李归意顿时放下心来，转念一想，的确，丰柳地下钱庄的身份到底与她不同，玄镜之人毕竟是皇上的耳目，与江湖上的帮派走的再近，也绝不肯能将皇族的秘密告诉他们。
想来，燕云漠也没用真正将他们当做自己人。
既然丰柳还不知道她的身份，那便好办了，她还是醉香楼的老板娘，她也还是云时布铺能助她成功的大掌柜。
“你打算在晚宴让她们做什么？”李归意开门见山。
丰柳却没多言，而是绕着她转了一圈，一只手点在了她的肩上，嫣然一笑道，“李老板被禁足了两日看来没什么影响，还是这么神采奕奕。”
李归意撤了半步，拱手笑道，“托柳娘的福气，没受什么苦。”
“那便放心了。”她摆了下手，又坐回了凤椅上，“我要在晚宴那日，让她们共同表演一曲惊鸿长剑舞，让这支舞闻名于世。”
“惊鸿长剑舞？”
丰柳勾唇一笑，抚摸着胸口昭然若揭的指骨项链，神情复杂，她点了点，“不错，算是我自创的舞曲。”
她又向前探了探，对李归意笑道，“你猜怎么着，上次你为盈日他们准备的华服就仿佛是为了这只舞曲所做，太适合了。”
“难道当时你是因为这个才同意我的提议，让我在花魁宴上做那些改变？”李归意忍不住反问。
丰柳轻笑起来，“当然！否则我又何必听你一个毛头小子跟我说教。你说的那些东西骗骗小姑娘还差不多，我说过，我是个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我看上了你，和你的货，所以愿意将花魁宴变成你的舞台。”
“而现在，到了你该给我回报的时候了。”
李归意却又些听不明白了，“你要的那些衣服，我全都带来了，只要你说一句，便能完好无损的送到盈日他们的手上，除了这些，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丰柳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回眸一笑道，“我要一个人。”
李归意看着眼前穿着围裙，满脸面粉的眼前人，表情复杂地问向一旁的丰柳道，“你确定是她？”
丰柳挑眉，一副嫌弃她没见过世面的表情道，“告诉她，你母亲是做什么的。”
谭小小握着擀面杖，睁着大眼睛，原本正无辜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听到丰柳如此说，忽然眉头一皱，瞪着她道，“她是江州最好的厨娘。”
丰柳抬起手指，轻轻摇了摇，“不对，她曾是醉香楼最好的舞娘。”
谭小小的手垂了下去，握着擀面杖久久不语。
“我说那日怎么瞧着你眼熟，”丰柳嫣然一笑，缕着耳畔的头发道，“你的这双眼睛，跟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可惜了，她分明可以在我这儿跳一辈子的舞，偏要去当什么学厨，染了一身难闻的烟火气。”
她说着，神情忽然黯淡了下来。
“那是她的追求。”谭小小的双眸微微发亮，似是陷入了回忆。
“放屁。”丰柳忽然抬起头道，“她那是被男人骗了，若是在醉香楼，她何至于这么年轻就……”
她没再说下去，但李归意已知道了结局，她连忙打圆场道，“你不是想邀请小小当你的舞娘吗？说这些做什么？”
丰柳敛了神色，正欲开口，却听谭小小低着头，坚定道，“我不要。”
丰柳愣了一下，也来了些火气，冷笑道，“好，不愿意便罢了，这是她当初在醉香楼同我一起设计的最后一幕舞曲，还从未在世人面前呈现过，我以为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合适的契机，想来是我想多了。你娘的心血看来一点也不重要。”
“你说什么？”谭小小显然从未听她娘提起过此事，她忽然睁大了双眸紧紧的看着丰柳，抿起了唇。
丰柳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才又道，“在你出生以前，她的舞姿闻名于江州府，甚至京城都有人为了一睹她的红颜千里迢迢来醉香楼恭候。在你看到的，她在后厨蓬头垢面忙碌的样子之前，她曾是舞台上最骄傲的凤凰，她会甩长袖，会舞利剑，她的一切梦想都是在舞曲之中。”
谭小小紧握着那根擀面杖，擀面杖的另一端在微微颤抖，上面的面粉飞舞起来，在阳光下像精灵般舞动着身姿。
丰柳见她许久未有反应，恨铁不成钢般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便朝屋外走去，却被李归意拦住了去路。
她不悦地瞪着她，见她神色平静的看向她的身后，又转身看去。
只见谭小小脸上已留下两行泪痕，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微弱的声音道，“好。”
丰柳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她轻启朱唇，缓缓舒了口气，“替她完成她最后的心愿吧。”
谭小小看着窗外飘过的云，没有回应她，心中却分外坚定。
丰柳走后，李归意关上了门，见谭小小手中的擀面杖滚落到了脚边。她将自己蜷做一团，靠着冰冷的石墙，埋头低声抽泣。
李归意蹲在了她的身侧，回想起了父亲因醉酒而出了车祸的那夜，她也是这样蹲在手术室的门口，孤独地绝望地哭泣。她抬了抬手，轻轻搭在了谭小小的肩上，试图将自己体内的热量传达到她的心中。
“她并不是被人骗了。”她微弱的声音从两膝间传来，又抬起了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李归意道，“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跟我说过，那是她做过最不后悔的决定。”
李归意也看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她的眼神又落了下去，在阳光洒下的地面上打转，“她也的确热爱舞蹈，但我只曾见过两次，被她发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跳过了。”
她似乎并不在意李归意有没有在听，而是兀自地说着，“我答应她，不是因为别的，只不过，我的确从未见过她在舞台上骄傲的样子，我在想，他们都说我有几分像她，那会不会，我能在那里再看到她的样子呢？”
谭小小痴痴地问着，但李归意却知道她并不需要答案，她只是，在思念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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