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李归意低着头，看着裤子上被她自己洇湿的宛如墨点的印记，只觉浑身寒意上涌，头皮发麻。

        田冲看了看屋外的时辰，见她消沉地可怜，为她倒了一杯暖茶，坐到了她的身旁，摘下了她口中的手帕，声音温和，“上好的龙井，特意从集英会上采买来的，献给陛下。”

        若是之前他就将手帕取走，李归意还有满腔的话要对他讲，她方才还在纠结是转而恭维左朝，还是假装自己还留有后招，但现在她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她宛若一个提线木偶，木讷地做着田冲安排她做的事。

        田冲本是对她之前的反应感到分外有趣，但她此刻任他摆弄的样子，又令他觉得有些厌烦。他将她低着的头抬起，看见她红肿的双眼，失去了光芒。

        “好丑的一张脸。”田冲忍不住感慨。

        李归意听罢一怔，转而又自嘲地露出笑意，的确，方才为了不被杨万仇认出来，她特意弄了张最为粗糙的面孔，如今以这样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着实滑稽得很。

        田冲抬着她的下巴，蹙起了眉头，忍不住感慨道，“在醉香楼时，我本没能将云时布铺的李老板和陛下想到一起，毕竟你们有着并不相同的两张脸。若不是你露出的胎记，我差点要将陛下错过了。当时便知道陛下易容的技法高超，今日细看果然如此。”

        他抬手撵了撵李归意下颚线的皮肤，果然卷起了一层薄皮。

        李归意将头向后躲了躲，自然是徒劳，她的脸被他弄的生疼，起了一片红印。

        田冲笑道，“有这样的面具遮在脸上，想必陛下也觉得不舒服吧，臣这就帮您取下。”他一边说着，不给李归意任何逃开的余地，粗鄙地将她脸上粘合的面具撕了下来。

        李归意被他猛然地动作带的侧开了头，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她恨不得一脚将田冲踹开，但身心的无力令她垂着头闭上了眼。

        眼前全是她在念川、在江州的种种美好。

        她甚至想到了过年的那天晚上，她带着热腾腾的饺子去见因毒发而无力起身的燕云漠，她在屋外放烟花的时候，回头看向他时，他分明眼神中是那样的明亮，哪怕他真的将她视为猎物，至少，在那一刻，他应当还是能被她所触动吧？

        沉浸在回忆中的李归意自然没有注意到田冲此刻震惊的神情。

        他将李归意的脸又抬了起来，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他的手在她殷红的脸颊上揉搓了许久，却发现再没有能被他撕扯下的面具。

        他先是焦躁地站起了身，打量着眼前人，又连忙走上前去，将李归意的右臂松绑，掀开衣服，一个蝴蝶样的胎记正安静的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田冲松了口气，眼神里的怀疑却并未减少，他的语气将信将疑，声音游走不定，“你当真是昭帝？”

        李归意垂着头，听罢不禁笑出了声，“我多么希望我不是。我为什么非要是昭帝呢？”

        田冲看着她的胎记，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忍不住又露出了笑意，“若天下人得知昭帝载入史册的那张脸竟然是假的，不知道又要想出怎样的皇室秘闻了。”

        李归意心中暗笑，皇室秘闻还少吗，当朝皇帝不就想把昭帝的女人立为皇后吗？待他成功后，这一出消息传遍全国，早就足够令天下百姓浮想联翩了。

        田冲自然不知道这些暗情，仍看着李归意笑道，“我很好奇，陛下如何想的，为什么要隐去自己的真容呢？”

        李归意听罢，忽然抬起了头，泪痕还未干去，却露出了一抹摄人心魂的笑意，她的眼睛里又有了光，“你理应好好珍惜着我的真容，到现在为止，还只有你见过。若不想将你我之间的秘密，弄的人尽皆知，最好将我放开，让我换上一张不会引人注目的脸。”

        田冲蹙起了眉，他仔细思量着李归意所言，若他说的是真的，玄镜的人也还未见过她的真容，那于他而言，是向左朝邀功的极佳机会。

        待她回到京城，宫中定然不会有人对左朝从民间随意抓来的人相信半分，届时定然会有人提出对她的质疑，而皇宫中自小便伺候她的老嬷嬷便可以通过她的真容来辨认她的真假。

        田冲虽然内心有几分动摇，但仍旧谨慎地打量着她，她此刻仰着头，神色淡然，甚至流露出几分坚定，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全然转换了状态，“但陛下住在这里，便不会再被他人遇见，换上一张脸属实并非必要。”

        李归意却忽然大笑了起来，“你就如此自信？你以为玄镜在春雪岛上就只有燕云漠一人？他跟随我几个月，此刻难道还发现不了我的失踪？他又如何猜不到我就在这座唯一适合藏匿的密林山上？”

        李归意当然不知道玄镜在这里还有几人，若不是田冲开诚布公地告诉她，她连一个人都不知道。

        但是她现在生气了，她想赌一赌，想做点事情，来撒撒气。

        至少现在，在田冲这里，她虽然没有自由之身，但也没有性命之忧。既然非要拉她入局，那她也要亲自趟一趟这浑水。

        “陛下说的不错。我的确想让玄镜来找你。这岛上有他们多少人，我并不在意，”田冲笑道，“我也并非一个人。”

        李归意敛笑道，“既然你想让他们来找我，就该给他们留下些线索，无论真的还是假的。若他们找的乏了，没有进展，觉得不如先回到秋荷山庄解决□□横行的问题，那你给他们出的难题，怕是很快就会被破解了。”

        田冲微眯起眼睛看着她，忽然笑道，“什么也逃不过陛下的法眼，看来在书房附近的骚乱，陛下还帮臣出了一把力呀。”

        李归意当时便觉得那群人的骚动被她煽起的太过容易，但彼时忙于逃跑，无暇顾及。此刻听他这话的意思，当中定然还少不了他的人。

        利用□□之事，栽赃陷害给江州商会，以来质疑新帝的用人之能，重新将自己的势力置入江州，这大抵便是左朝的计划。

        但她此刻却并不在意他的什么计划了。

        她低头示意自己右手袖口，里面抖出来两个发扣，是当初在念川集市上，她为自己和燕云漠买下的，简单朴素。

        “拿它去当线索吧。”李归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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