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不去的公交车
“你走进了自己租住的第十八层小公寓，将风衣挂在衣架上，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你很疑惑，透过猫眼往外看，但是外面没有人。
“你刚刚坐下来，但是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你终于发现声音从地板传来。
“声音说，他被杀、害了，身体被分割埋在了地板里的，请你帮他找齐。
你不敢不答应，于是你在地板里翻找很久，终于拼出一个人形的躯体，只是缺一只手臂。
你很害怕，你不知道他的手臂在哪里，你也不知道完不成他的请求会发生什么。
你在愣神，这时候……”
“把你的手臂还给我！”
“啊啊啊啊！”
姜茶被程不语忽然伸出的手臂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自己刚刚也想伸出去吓她的爪子，像某哺乳动物一样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背。
“原来不语听过啊，本来想吓唬你的，反倒是被你吓到了。”
吓人的罪魁祸首程不语笑着捏了捏姜茶粉粉嫩嫩的脸，心中暗道，穿书之前自己可出身风水世家，捉妖驱邪都不在话下，这些鬼故事更是从小当睡前故事一般听，怎会害怕？
不过这些自然是不能和从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姜茶说明了。
程不语又忍不住捏了捏姜茶头发扎起的小揪揪，贴心安抚起她的心情。
“小茶不怕。你看这故事里有bug，十八层公寓的地板，挖下去不得是别人家的天花板？你挖着怕是见不到鬼，倒要和楼下的男主人解释解释为什么会在他妻子洗澡的浴室里从天而降。”
“噗嗤。”
姜茶被逗笑了，依偎在程不语怀里。
“不语你太有趣了，有不语在，感觉我什么都不会害怕。”
程不语挑眉，她很享受姜茶的赞美，似乎这样她还是程大少，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她忘记自己现在也是女孩子这个事实。
她摩挲着姜茶的头顶，“总之呢，这些故事其实都是人为杜撰，并不用害怕。倒是平常咱们生活里，不要随便乱说话，或者随便立誓，冥冥之中会有因果的。”
“就是人们常说的言语有灵吗？”姜茶从程不语怀里探出脑袋。
程不语扬了扬眉，算是肯定。
当年出门历练，她曾经接过这么一个生意。
听当事人说，那个老人家外出扫墓，就说了一句“我走了也要葬在这里。”不到半年就因病去世了。家属大抵是发现这和玄学有些关系，托了各种关系找上他们家，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修习玄学，却也不能改变这世界冥冥中的道。
只能说这件事唯一的结果逝者用生命教会了生者谨言慎行。
反正从那件事之后程不语再没有说过妄语。
“各位乘客您好，您乘坐的公交车即将到站。下一站友谊路。”
稳重温柔的提示音响起，姜茶瞥见外面的大桥一闪而过，她的脑袋瓜又很快想起了新的话题。“不语，你说世界上真的有循环这类奇幻的事吗？”
程不语把姜茶探出窗外的脑袋按了回来，确保了这小家伙的安全才道，“这世上无奇不有。不过小茶可不可以不要在公交车上提循环。前几天说有ptsd的不也是你吗？”她语气无奈又宠溺。
姜茶知道程不语没在生气，笑着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好。
“前方到站，友谊路。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提示音再度响起，只是伴其而来的是一个急刹车。
程不语已经眼疾手快先撑住了栏杆，因此姜茶的额头只是轻轻磕在了她的手背。倘若直接磕在栏杆上，怕是得直接留下一道印子。
“没事吧？”程不语扶起姜茶的肩膀。
姜茶揉了一下额头，轻轻摇头。
“见鬼了见鬼了，司机……司机消失了！”前方乘客惊恐的声音传来，两人双双抬头。
只见前后的车门打开，而原本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已然不见。
车窗外确实还可以看到友谊路站的车牌，只是它此刻被藤蔓缠绕着，铁质的牌子也变得十分扭曲。
原本这里应该是商业街，而此刻却只有一条石子路蜿蜒通向远处孤零零一座木屋。
“乘客朋友们，欢迎来到友谊联赛入门考试。请乘客们从后门有序下车。限时30秒，现在开始。”
公安车提示音的女声依旧甜美，但是此刻她说的却不是规定的语音，而是离奇荒诞的规则。
从小接触玄学让程不语对这类事件接受度很高，管他是恶作剧还是真的，先出去再说！
她几乎是立刻拉着姜茶站了起来。
她们坐在后车门的第一排，离车门只有一个挡板，30秒离开时间对于他们足够。
其他乘客除了一部分在状况外，大部分也都反应了过来。
谁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坐公交车怎么会遇到这么奇怪的事，当然是先下了这车再说！
“让开！”
一个二十余岁烫着黄毛的男人从车厢中部冲过来，一把推开了姜茶前面、就正对着后车门的一个中年妇女。
那女人也凶悍，丝毫不肯让，拽着那黄毛的头发骂骂咧咧跟着他往前挤。
“砰！砰！”
眼看着两个人都已经踏出车门，却有两道枪声响起，二人应声而倒，瘫软在车门前。
一道漩涡升起，二人尸体消失。
车内混乱的秩序因为这枪声而暂时停滞。
可女声又不怀好意地报起倒计时，“25、24、23……”
这车能处，是真死、人呐！
生命倒计时面前每个人又开始放弃理智，虽然不知前路是光明亦或是深渊，人性总让人恐于落后。
“让开！”
“滚吧你！”
“救命救命！不要拦我啊啊！”
程不语默不吭声，用背挡着疯狂抵来的人群，护住一条通道让姜茶先行下去。
姜茶试图拉她一起，却被她推开了手。
当姜茶下去，程不语才三步并作一步，从车内越至平地。
“18、17、16……”
扶起因为惯性摔倒的姜茶，程不语才有空抬头看面前的公交车。
怀着恶意的声音仍然可以听见，只是一道车门，却似乎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在她们之后又有几人成功下车。
但更多的是乘客挤出了车门，而枪声再度响起，鲜活的生命一同陨落。
“见鬼了！为什么他、妈的下车也是死！”车里一个被溅了一脸血的男人已经绝望地骂了起来。
在看到前车门又有一个人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子弹解决后，一个想法逐渐在程不语脑海中笃定。
“都从后门下车！不要并行！不要并行！”她拼尽力气，想唤回人们的些许理智。
可命悬一线的人往往听不进旁人的劝诫，只有还幸存理智的人互相扶持着，撑开一条独行的路，成功下车。
又零星下来几人。
在看到并行死、独行活的实践后，后面的人才逐渐不再疯狂，试图排队鱼贯而下。
但是那个声音又开始挑拨。
“排队是个好习惯！不过各位乘客都想把生存机会让给别人吗？现在倒计时只剩8秒了怎么办，不对，5、4、3……”
催命的倒计时撩拨着乘客们为数不多的理智，原本的秩序又被打乱，车上人的神情更为狰狞，除了一个年轻人躬身侥幸下车，竟无人再能下车。
“1！时间到！下一站，亡灵城，请给有需要的乘客让个座，谢谢！”
女声似乎一瞬间失去了人类的语气，恢复甜美和机械，又说起了固定的台词，但是站名却恐怖如斯。
一个男子在最后一秒将手臂伸出了车门，肉眼可见露出喜色。
可随即车门无情关起，程不语亲眼看着他从满面喜色变得愤怒惊狂又变得靡颓绝望，“砰”车门关好这个男人的神色再也看不见。
只有一辆公交车，带着一只伸出窗外的手臂，前往无尽的黑暗。
所有幸存者都沉默了。
如果他们没有成功下车。
最终是一个戴眼镜、三十余岁的男人打破了沉默。
他向程不语走来，伸出了一只手，“谢谢你。”
程不语对他有印象，他是她喊出那句话之后第一个恢复理智，用手臂撑着后面疯狂的乘客，成功下车的男人。
只是她并不打算握手。
谁知道在这个设定下会不会立马和他成为对手。
又或者，怎么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呢？
男人也不在意程不语的警惕，笑着收回了手，“不过我挺好奇的，‘后门下车’很好理解，你是怎么知道不能并行的？”
这是可以聊的话题，程不语也不在意和他讲一下心路历程。
“完整的要求是‘从后门有序下车’，‘后门’是硬性条件，所以所有投机走前门的人永远不能活着下车，而‘有序’，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按座位的序号下车。
但是车上除了座位上的乘客还有站客，站着的乘客怎么排序？无法适用。
第二个想到的有序是结合广播‘给老弱病残孕及怀抱婴儿者让座’，那就是这些人群优先。
但是我扫了一眼车上，平常坐公交的往往有很多老人，而今天，我刚刚才发觉，很巧的是，这辆车上没有一个老人。甚至说，比较明显的老、残、孕及怀抱婴儿者，这辆车上一个都没有。”
听到这句，眼镜男脸色有些发白。
这怎么像刻意安排好的一样。
程不语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而如果排除了上面两种可能，我前面两个人给了我反向思考的机会。
听广播的语气，我们可以判定这辆车对乘客怀揣着绝对的恶意。
第一，它不想让人下车。第二，没按规矩下车的人也是死路一条。
那么它该怎样减少下车的人数呢？让人们忽视规则。
怎么让人们忽视规则？用倒计时的方式。
人在平常可以做出来的题，在限时考试的时候却往往做不出来，这就是限时给人带来的压迫感。
而当明确了从后门下车就是唯一生路之后，人们会更加疯狂。
那么如果有一条规则是不可以并行下车，这就是所谓的“有序”，它就很容易被抢着下车的人们忽略，从而导致人下了车也会死亡。
而另一方面，即使人们发现了这条规则选择一个接一个下车，30秒的时间足够留下很多像刚刚那个被夹住手的男人一样来不及下车的乘客，对于生命的渴望又会逼迫人们放弃秩序。”
说到这里程不语也微不可闻地叹息，“无论人们有序或无序，都在它的掌握之中，它始终可以杀、人。”
她看向那个男人，“所以不可以并行下车才是它所谓的‘有序’。”
男人的脸又白了一层，这辆公交车把人性弄得明明白白。
不过程不语并没有心思安慰他。
她看了周围一圈。
车上原本坐满了乘客，甚至还有些许站着的人，而现在成功下车的人，连她在内，却一共只有九个。
“打起精神来。”她转头盯着石子路尽头的那栋木屋，“我们未必已经踏进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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